自1818年玛丽·雪莱创作出科幻小说《科学怪人》以来,大众对科学技术造出怪物的恐慌就一直没有消失。一些文化商人正是抓住人们这一心理,乐此不疲地大把捞钱。许多科幻大片,不管是好莱坞、宝莱坞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拍的,不管是惊悚片、动作片还是搞笑片、少儿卡通片,剧情主线通常都是疯狂科学家(或被疯狂商人操纵的科学家)有意无意制造出的恐怖生物或机器怪物,大大地危害了世界;接着是英雄人物挺身而出打败了怪物,惩罚了坏人,拯救了人类(顺便抱得美人归)。虽然这样的情节早已了无新意,但观众总是愿意买账。这些“反思科技”的科幻作品——依赖当代先进的电影科技拍出来的——所传递的怪诞的艺术形象和艺术概念,以刻板的形式一代又一代误导人心。科学怪物、白衣怪博士、疯狂科学家、操纵科学研究的邪恶集团……这些广为流传的形象,对20世纪的数次反科学运动或多或少都有刺激作用。这就是“科技恐惧症”。
所谓科技恐惧症,又名技术恐慌,洋名technophobia,指的是人们恐惧技术对社会和环境造成不良影响。即认为某项或总体的科学技术是可怕的、恐怖的、不可控或反自然的,会带来巨大的污染、破坏美好生活、摧毁人际关系甚至毁灭全人类,应予以限制或者禁止。比如反对电脑的使用、反对手机的普及、反对转基因技术应用、反对机器人研究开发、反对建设PX工厂、反对和平利用核能、反对中大型水利工程,以及过去的反对修铁路、反对用电、反对拍照、反对进行外科手术,等等等等。科技恐惧症患者有一个共同症状,就是会以各种稀奇古怪或荒谬可笑的理由来反对科学、反对新技术,不愿相信或不能听取专业人士的介绍,却相信各式各样的谣言。
为什么人们会恐惧科技呢?原因当然很复杂,有主观的、客观的因素,有现实的、历史的因素,还有利益驱使下的行为。
科学技术的力量无可比拟,人们无法拒绝;科技进步和探索未知的势头无法阻挡;科学思想、科学方法和现代技术无孔不入、所向披靡;科技研制的武器破坏力十分惊人,地球上的核武器足以多次毁灭地球;近两百年来,历次各重大环境污染事故也与当时科技运用密切相关——这些都足以给人强大的负面心理作用。
人们往往会夸大或渲染技术灾难的危害,而不会认真探讨其原因。比如,有人宁愿相信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故使当地大量物种变异,出现大批多种巨型的食人生物,而不相信这不符合生物学常识;或者相信日本福岛核电站事件骇人听闻,却不知道这次核泄漏至今没有造成一个人死亡,并且,如果事后控制管理得当,这次核污染也未必会影响当地人的正常生育。与之相比,传统的火力发电站多次造成人员死亡和环境污染,却被民众和媒体忽略了。再比如当下的PX工厂,远比本地的小规模造纸厂要环保和安全得多,经济收益、社会效益都很可观,但舆论热衷传播的却是“PX装置要距离居民区100公里”的谣言——PX要建在3万多平方公里的无人区里,这让刚建成世界最大PX工厂的新加坡情何以堪(新加坡的土地面积仅有716.1平方公里)。
科技发展的快速化、高度专业化,其理论、其新技术运用,需要人们具备基本的科学素养才好理解。那么,让普通人出现科技恐惧症的因素有哪些呢?
一、对科技的不了解
普通人对科技不了解是染上科技恐惧症最根本的原因。对科技一知半解或者完全不了解,就不知道风险可控、不知道应对方法,因而胡思乱想、听信谣言,多疑、多虑乃至恐慌,“杞人忧天”的事也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一百多年的中国,火车被当作惊扰祖坟、破坏风水龙脉的东西,“会使中国人断子绝孙”;照相术是摄人魂魄的邪术,亦是洋人亡我中华之阴谋;而电是看不见实体的,百思不得其解后只好说是“电老虎”,会咬人会吃人。然而,在讥笑祖宗的时候千万记住,咱现代人也好不到哪去。三十年前的计算机恐慌、十几年前的空调病恐慌、几年前的手机包括基站、变压器辐射恐慌、当下的家用电器电磁辐射恐慌和转基因恐慌,以及记忆犹新的抢购囤积板蓝根、食盐事件,都不是虚构的。没准你就正在信着“仙人掌可以吸收辐射”的谣言呢。
普通人对科技不了解,是许多因素造就的。诸如人所共有的排斥创新变革的自我保护机制、素质教育不给力、政府公信力不高、社会管理不到位、媒体热衷采访伪专家和主动传谣等等(顺便说一句,如果你想提高科学素养,多上上新语丝、科学公园网站、健康中国人网,那便是极好的)。
著名的天文学家和科普作家卡尔·萨根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是大地和天空的孩子,在这个星球上我们积累了不少危险的包袱,但也收获了人间的怜悯,收获了给孩子们的爱,收获了巨大的、不断进步的、充满热情的智慧,这些都成为了我们继续前行的力量。”
二、严重忽视科学成果
“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我们的生活全部,说是科学技术都不为过”,这是日剧《神探伽利略2》中的一句台词(大意)。我们舒适自在的生活——物美价廉的生活必需品、便捷的通信和交通工具、解放双手和时间的家用电器、舒适合体的服装鞋帽、乃至每个星期的双休——都是拜现代科技、工业化所赐,可惜这些总是被人们忽视。这有点像是鱼儿没离开水时,注意不到水的存在和重要性。科学让生活更美好,不管人们多么怀念旧生活、旧民居、旧田园,大多只是怀念而已,如果真摒弃了电器、超市,回到辛苦劳作、平均寿命30岁左右的日子,或者哪怕过只有公共厕所的集体生活,就都会因不爽而抗议了。
世界上环保意识最强、环保做得最到位的,不是刀耕火种的原始部落,而是最早实现工业化、绿色科技发达的欧洲。说起工业化,说起煤炭和石油化工,很多人立马想到烟囱林立、大气污染、油轮泄露等等,却联想不到家里的塑料杯塑料盆、牙刷牙膏。实际上,煤炭能源极大缓解了人们对森林资源的依赖,如果没有煤炭能源和提高农业单产的化肥,亚马孙热带雨林早已荡然无存,地球上很可能出现大规模的饥荒和动荡。
有的文人喜欢对大自然说敬畏、感恩,其实,最值得“敬畏”和感激的应该是科学技术及工业化。
三、误解误判科学技术
技术本是中立的,为人所用、由人操纵,技术问题归根结底都是人的问题;所以我们要反思的不应该是技术,而是人。打个比方,人类发明了绳子,绳子可以记事或辅助人们劳动,也可以用于自杀或他杀;如果据此而“要反思绳子的发明”、“要反思绳子带给人类的祸害”,甚至禁止绳子的使用是不是糊涂到家了?真正能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不是那些杞人忧天的人,而是勇于实干的懂行的人,他们会思考绳子应该用在什么地方、如何使用、怎样更好用、怎样防止危害等等。
有人可能会说,绳子属于“好技术”,为何不谈谈原子弹?其实,原子弹的问题依然是人对核能的使用问题。同样的道理,技术没有好坏,原子弹可以用于阻止法西斯战争,还可用于炸毁撞向地球的彗星,保护人类。而且,人们可以制定《核不扩散条约》防止核武器大规模杀伤人类。而制作原子弹的核技术还可以被和平利用,为人类造福。因此,片面指责技术发展是站不住脚的。现代医学方法和技术的进步在生育和防疫方面所挽救的生命,要远远多于近现代战争的伤亡总数。
当然,科学技术不是万能的,无法一劳永逸地解决人类一切问题;但技术进步带来的新问题,也只能靠技术的更加进步来解决。
四、获取“现实利益”
很多人在不断“反思”现代科技,表面理性中立地称“科技是一把双刃剑”,可实际上在不断抨击或妖魔化科学技术。这种“反思科学癖”藐视和诋毁科技,有其巨大的现实利益。
有些人能从“反思”科技中得到心理上的满足,智商优越感、道德优越感油然而生。如同上帝般站在制高点上俯视全局、评价科学技术本质、指点科技发展大局,似乎比那些致力于科技的专业人士高大上多了——错!“反思”科技、扮中立不需要什么智力门槛,而如果由于对技术的不了解去造谣传谣、阻碍新技术造福于民,反倒是缺德了。
有些人能借“反思”科技做“国人的良心”、“中华的脊梁”,轻松博得公众的支持。跟风应和“洋人阴谋”、“体制问题”,总比出头辟谣得罪人强百倍。中国人具有科学素养比例大约3%,不愁前路无知己,公知们也正是靠玩煽动来捞名利的。
对玄学、哲学、宗教、“国学”大师们来说也存在现实利益。一方面,相信科学事实而不信胡诌的人越来越多,科技在不断蚕食他们的生存领地,再不挣扎,话语空间就没有了;另一方面,他们只能谈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显得自己大气有智慧身价高,要让他们有理有据地说说天地生数理化,大多会要了卿命。对巫师、算命师、风水师、医疗骗子、保健品商人、保健器械商人来说,公众相信科学,他们饭碗就得砸;公众不相信科学他们才能财源滚滚。比如卖抗癌假药的会吹嘘自己的药最灵,永不复发,顺便妖魔化化学治疗;当然,聪明点或者说销售档次更高的骗子,会认可化疗,同时宣传“中西医结合取长补短”、“调理”等等。
科普作者太蔟说,科学仿佛是一个重量级拳击世界冠军,用逻辑与实证的双拳捍卫着自己的霸主地位,它不惧挑战,更欢迎挑战,甚至主动寻找挑战。的确,无数次攻击不能阻挡科学前进,不能阻止或延迟成熟的技术造福于民。于是,有人见攻击科学不起作用就转而攻击科普者和科学爱好者,一边诋毁科学、传播谣言、呼吁毫无必要的技术“警惕”,一边讽刺科学爱好者组建“科学邪教”,是“科学迷信”。反讽的是,这些反科技的人无一例外地都使用着科技产生的电脑和互联网。我们对这类弱智的顽固和粗口话大可不必在意。但现实中,对多数人尤其是广大青少年,就需要做好科学普及工作,需要政府、专家、媒体、公众实现良性互动。专家不能只埋头研究,也要向大众解释和介绍新知、新技术;媒体和民众要尊重知识、尊重专业人士,培养自己起码的辨识能力,掌握必要的科技常识;政府官员要以身作则,不要不懂装懂瞎指挥,要惩治学术腐败、惩处骗子和谣言制造者,树立起自己的公信力;学校要强化科学精神和科学方法教育,实现理性启蒙;众志成城,在全社会形成“以崇尚科学为荣,以愚昧无知为耻”的氛围。
科普的正能量能化解对科技的恐惧,科学也许需要新的形象代言人与“科学怪人”、“终结者”之类PK、PK了。居里夫人、爱因斯坦、珍·古道尔、卡尔·萨根、理查德·道金斯都是很好的选择,还有热播美剧《生活大爆炸》里的谢耳朵甚至虚拟偶像歌手初音未来。初音未来的演唱会上,千百名观众向舞台上全息投影的虚拟明星欢呼,其实也是向电子合成技术、计算机软件工程致意,其象征意义或许并不亚于数亿观众通过电视收看卫星发射火箭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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