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心脏,维持和挽救生命的神兵利器
近来,媒体连续报道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重症医学科利用“人工心脏”成功救治两例重症病毒性心肌炎心脏长时间停跳的患者。事实上,中大医院使用的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人工心脏”,而是被称为叶克膜(体外膜肺氧合,Extracorporeal membrane oxygenation首字母缩写ECMO的中文谐音)的一种暂时性替代心辅助循环和肺血液氧合的体外人工生命支持装置。
医学上真正的人工心脏是指可植入体内的、替代心脏功能的辅助循环设备,包括左心室辅助系统和全人工心脏两种。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仅全人工心脏植入在全世界范围内就完成超过1250例,其中维持最长的辅助时间达1374天(接近4年),目前国内尚没有商业产品供应也未被应用于临床。
另一方面,广义上讲叶克膜和可植入人工心脏又都属于“人工心脏”范畴,成为了心肺功能衰竭挽救生命,心脏移植之前过渡性生命支持,乃至终末期心脏病患者长期生命支持的的神兵利器。
或有人疑问,且慢,按着传统上“心主神明”的说法,使用人工心脏的人自己的心脏失去功能,会不会失魂落魄呢?
中国传统心主神明说
中国古代文化中心脏被认为主管神志、意识和思考。如《孟子·告子篇》说:“心之官则思”;《荀子·天论》说:“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
标志中国传统医学理论体系的《黄帝内经》承继了以上说法。《素问 灵兰秘典论》说,“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素问 调经论》说:“心藏神。”
同时也认为心主管血脉。《素问·五脏生成篇》:“诸血者,皆属于心。”《素问·痿论》:“心主身之血脉。”传统医学一直没有血管的概念,血液连同元气一起运行于经脉(后也称经络)中,血的运行是由气催动的。
如此,心脏就成了同时主管神明和血脉的脏器,把脑的功能赋予了心脏,而脑却被彻底忽略掉了。到了明代,进一步把心分为血肉之心和神明之心。如明代李梃《医学入门》中说:“有血肉之心,形如未开莲花,居肺下肝上是也。有神明之心……主宰万事万物,虚灵不昧者是也。”
另一方面,精神也被称为魂魄,有三魂七(六)魄的说法,每当人受到惊吓或者将死之时,将会失魂落魄或魂飞魄散。如《左传·昭公二十五年》所言:“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这样,如果心脏一旦失去功能,人岂不失魂落魄或魂飞魄散了吗?当代人都明白当然不会是这样,所谓心主神明只不过是古人受到历史局限的一种错误认识。
到了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就有了“脑为元神之府”的记载,清代王清任的《医林改错》中更是明确指出“灵机记性在脑”。
又或者有人会指责笔者用古人受历史局限形成的错误认识来攻击中国传统医学。其实不然,在古代欧洲同样认为“心主神明”。
古希腊四体液医学理论
就如同阴阳五行学说作为中国传统医学理论基础一样,古希腊基于当时四元素学说形成了其体液学说的医学体系,认为人体由气、土、水、火四元素构成,生命的要素是热。营养物在体内转化成四种体液,分别为血液、黏液(痰液)、黄胆汁、黑胆汁,四种体液和谐平衡则身体健康,失衡则生病。
欧洲对于心脏的认识历程
在古希腊,肝脏、心脏和大脑是人体三大主要器官。
肝脏被认为是一个温暖、湿润的器官,连同附属于它的胆和脾产生和贮存四种体液中的三种,因此被认为是人体的中心。
虽然亚里士多德认为大脑不过仅仅是冷却心脏热和精神传递的一个次级器官,到了盖伦就认识到脑是精神活动的中心,是灵魂所在地。
心脏被认为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之一,是生命要素热的产生地,因此是人体生命力的中心。其他器官环绕心脏仅仅起到冷却心脏热的作用。而肝脏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心脏产生的热是源于肝脏产生并由静脉输送到心脏的血液。
同时,心脏还是智慧、运动和感觉的所在地,与灵魂密切相关的参与精神活动的成员。心脏的舒张是在向体内吸收欲望,收紧是在把握和享受欲望,而收缩是驱逐欲望的残留。
也就是说,在确认脑为精神活动的中心之前,古代欧洲同样认为“心主神明”;即便是明确脑是精神活动中心之后,心脏仍一直是参与精神活动和感觉的成员。直到今天,精神上收到打击仍用Heartbreak来表达,可见这种认识影响之深远。
其实,其中的道理很简单,每当人无论遇到惊吓、惊喜、愤怒、恐惧、悲伤等情绪剧烈波动时,都会出现心跳加快、心慌或胸闷、心塞的感觉。今天我们已经知道这是由于应激反应中交感神经兴奋及肾上腺激素释放的结果。但是,在古代,无论东方还是西方,“不约而同”地达成“心主神明”的“共识”是丝毫也不奇怪的。
通过对于动物尸体的解剖观察还发现,体内的管道分为含气的动脉(包括气管)和含血的静脉(与经脉是血气运行通道如出一辙,但是到了盖伦这一错误就被纠正了),血液流动是生命灵气推动的结果,而灵气是由心脏搏动带动的肺的呼吸吸入血液内的。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发现血液循环,血液从右心室达到左心室是通过间隔上存在的孔道实现的。
文艺复兴时期人体解剖兴起,而理性的回归也使得人们开始敢于向亚里士多德和盖伦的权威理论发起挑战。
通过观察,人们很快发现左右心室的间隔上并不存在允许血液透过的孔道,血液是通过肺的中转才由右心达到左心。
到17世纪,历史老人终于等来了医学史上的里程碑式人物,英国医生威廉·哈维。
1628年,哈维在他的论文中写道:“心脏的一个作用就是发射血液,并进一步推动血液经由动脉达到身体四肢的各个部位”,从而发现了与哥白尼的“日心说”具有同等地位和历史意义的、开创近现代医学的血液循环理论。
但是,他仍然认为心脏是人体主要“精神的成员”,愤怒、激情,恐惧、悲伤,耻辱、喜悦和快乐等情感活动和波动都产生于心脏。
他并进一步把心脏描述为如同宇宙中心的太阳一样,是人体之“王”。
到了17世纪末,心脏的解剖越来越精准,哈维的血液循环理论开始被广泛接受。近代哲学的鼻祖、法国哲学家笛卡尔是第一个接受哈维血液循环理论的大腕,也是他更进一步明确指出,心脏就像一个“泵”,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人体的“内燃机”。
既然心脏仅仅是一个推动血液循环的机械泵,与精神情绪活动无关。那么,用人工机械泵来替代将要停止工作的自然心脏,是否可以延续生命呢?到1812年,Le Gallois 就提出了这一大胆设想并证明了人工体外循环的可行性,从而开始了人类探索人工心脏应用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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